通过简要回顾非主权数字货币的产生和发展，特别是脸书开发的Libra及其未来应用对各国法定货币乃至国际货币体系可能产生的影响，分析了人工智能时代数字货币的“去中心化”乃至另一种“中心化”趋势，这种趋势正迫使全球主要央行加快研发主权数字货币，以在一定程度上赢得数字货币体系竞争的主导权。中国正在引领人工智能革命引发的金融生态变革，中国人民银行正在研发和试点的数字货币有望在21世纪全球数字货币体系竞争中脱颖而出。

新冠肺炎疫情作为一个主要的外生变量，对全球金融市场和国际贸易造成了重大影响，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市场主体的交易习惯。作为对数字经济生态的适应性安排和趋势把握，一些有实力的央行加速了数字货币的R&D进程。

一方面，有着300多年历史的英格兰银行通过对数字货币方案、机遇与风险、平台与目标的设计原则、技术选择以及数字货币对货币金融稳定的影响的介绍，向本国和全世界展示了其对数字货币的最新理解和可能的行动计划。4月3日，中国人民银行召开2020年全国货币金银安全工作电视电话会议，强调进一步推进法定数字货币研发工作。4月16日，中国人民银行办公厅课题组发表专题文章称，将规范金融科技发展，利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促进金蓑衣网小编2022融服务转型发展，推动中国数字货币和电子支付法定数字货币(DC/EP)的研发。根据2019年中国人民银行在金融科技领域的工作进展，在坚持双层经营、M0替代、可控匿名的前提下，中国人民银行基本完成了法定数字货币的顶层设计、标准制定、功能研发、联调联试。预计在完成内测的基础上，将在国内试点城市应用相关场景，待条件成熟后在全国推广。备受关注的美联储也表示正在研究发行数字货币的可能性(CBDC)。

另一方面，因2019年6月发布Libra白皮书而引起全球极大关注和争议的美国社交媒体巨头脸书，却遭到监管抵制。其天秤座协会于美国当地时间2020年4月15日发布了新版天秤座白皮书。针对外界特别关注的监管问题，更新后的Libra项目引入大量合规设计，并计划提供单一法币稳定货币的选项，使Libra支付系统能够与本币和宏观审慎政策顺利融合；并通过启用新功能、大幅降低成本和促进金融包容性来补充现有货币。由于脸书三大社交产品的用户总数高达27亿，原计划推出的数字货币本质上是一套完整的数字金融支付体系，可以覆盖个人用户的在线支付，以及全球跨区域的转账结算服务，可以在加密货币和主权法币之间自由兑换，因此不再局限于金融基础设施的一般概念。如果美联储和脸书能够在Libra架构中的一些关键问题上达成一致，全球货币和金融生态将发生巨大变化。

全球数字货币的出现及其货币金融逻辑

自2009年比特币成立以来，比特币引领了加密货币的发展，加密货币呈现出快速发展的趋势。相关监测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第四季度，全球加密货币钱包用户近4500万。目前，th上有30万到40万笔交易

关于比特币的讨论很多。一般认为是中本聪(匿名)在2009年创立的一种网络虚拟货币。它具有支付系统加密、交易透明和支付全球化的特点。这些都是由被称为“区块链”的基础技术支撑的。区块链是以比特币为代表的数字加密货币体系的核心支撑技术，是一种独特的、防伪的分布式记账技术。其突出特点是采用多种加密算法、共识机制、时间戳等技术手段，保证分布式计费系统中各种状态的唯一性，从而实现独立于某个信用中心的点对点交易、协调与合作，防止非法复制。通过使用区块链，各种市场参与者可以建立合同，避免欺诈。

然而，比特币所代表的加密货币并不是真正的货币。中国人民银行将其定义为特定的虚拟商品，不是货币当局发行的真实货币，不具有法定性和强制性。因此，它不具有与货币同等的法律地位，不能也不应该作为货币在市场上使用。至于以天秤为代表的“全球稳定币”，它不仅拥有货币的某些属性，还在一定程度上拥有金融资产的属性，可能对一国的货币主权构成威胁。

近年来，国内外学术界、各国货币当局、国际组织等。对数字货币尤其是法定数字货币的定义、属性、内涵以及相关的经济金融影响都进行了研究，但至今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也没有权威的定义。

中国人民银行前行长周小川是最早关注数字货币的金融权威之一。按照周小川的理解，数字货币是央行发行的替代实物现金、增加交易便利性的数字货币。在周小川的倡导下，中国人民银行于2014年开始研究数字货币，是全球最早研究数字货币的主要央行之一。2017年，中国人民银行成立了数字货币研究所，并在一些有实力的商业银行和相关机构的支持下，开发了数字人民币系统(DC/EP)，以期在保持实物现金发行的同时，发行基于加密算法的数字货币。无论是首任董事姚谦，还是继任者穆长春，都对数字货币有着深刻的理解。姚在关于数字货币的著作中，全面梳理了数字货币的发展和技术基础，不仅界定了私人数字货币的概念，还界定了法定数字货币的定义和属性，系统研究了数字货币的经济机制和内在逻辑。因此，他将法定数字货币定义为由中央银行发行，通过特定的数字密码技术实现的货币形式。与实物法币相比，数字法币改变了技术形态，但价值内涵不变。本质上还是央行向社会公众发行的债务，以国家信用为支撑。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第二所长穆长春将数字货币理解为“具有价值特征的数字支付工具”，即数字货币和电子支付工具，其功能属性与纸币完全相同，但只是数字形式而已。此外，谢平等人也对数字货币的本质属性进行了建设性的探索和研究。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形成数字货币的确切定义，但是国内对数字货币的认知和理解已经有了一些共识，可以总结如下。

(1)数字货币是21世纪以来对货币类型或货币存在形式的最新探索。以比特币为代表的非主权数字货币的出现，是信息技术特别是区块链技术飞速发展的产物。数字货币和传统货币最大的区别就是支付方式。分布式账本是目前数字货币支付结算的主要方式。

(2)非主权数字货币的产生和发展对法定货币产生了一定的影响；特别是新兴的全球稳定货币，可以依托现有的庞大或跨境客户群，快速扩张甚至实现全球或其他实质性覆盖，并具有充当支付手段和价值储存手段的能力，可能会对现有的主权货币体系产生冲击。作为一种新兴技术和加密资产，全球稳定货币在很大程度上未经检验，存在重大风险或漏洞。稳定货币的开发者应该努力确保稳定货币生态系统的设计符合公共政策并安全有效地运行。

(3)面对比特币等新兴非主权数字货币带来的挑战，同时为了适应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以中国人民银行为代表的央行正在积极发展基于区块链等技术的数字货币。从中长期来看，这不仅是一种趋势，也是应对全球数字货币体系竞争的必要条件。

从货币金融学的角度来看，无论是古典货币理论、广义货币理论、新古典货币理论，还是近年来备受关注的现代货币理论(MMT)，由于其对货币本质的探索和研究都是建立在货币已经存在的前提下，因此缺乏对新兴数字货币本身的系统研究。然而，这反过来又为数字货币的研究提供了更大的空间。比如，私人部门为什么要发行非主权数字货币，现有的非主权数字货币是否“去中心化”，传统意义上央行垄断纸币发行权的格局能否持续，货币发行背后的信用支持能否由私人部门提供等等。这需要主流经济学基于科学的分析框架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释或判断。

但是，无论货币以什么形式发展，法律上的补偿都是不能改变的，即货币本身就是严格意义上的公共物品。从这个角度来说，即使非主权货币以某种形式提供了主权货币的某些功能，也无法挑战货币作为公共产品的定位。然而，非主权数字货币的出现以及交易和行为边界的不断扩大，不仅侵占了中央银行的职能，也给一国金融体系乃至全球金融体系的稳定运行和有效监管带来了新的挑战。从央行的角度来看，非主权数字货币可以从现有的国内和国际金融体系中获得独立性，这是它带来的最大冲击，也是一些国家央行主张推出法定数字货币的原因。

数字货币将是21世纪国际金融竞争的重点领域

从全球经济技术发展和金融变革的发展趋势来看，21世纪以来，主要国家之间的经济竞争越来越集中于核心技术和战略产业控制权的竞争。随着大数据技术和人工智能的兴起和发展，全球金融生态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传统金融正在向基于数据、技术、创意深度融合的现代金融转变。尤其是支付方式和支付偏好的重大切换以及大规模场景应用的到来，对商业银行、证券保险、资产管理等金融架构的运营模式和发展格局产生了重大影响。由此，大数据技术、数据资产和现代金融基础设施建设成为各国重点关注和投入的领域之一。

一方面，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全球实体经济有效增长乏力。而美欧日等发达经济体主要依靠信贷扩张来支撑其经济增长，这使得债务驱动的经济增长模式成为一种普遍的政策范式。无论是美联储、欧洲央行、英国央行还是日本央行等世界主要央行，都倾向于实施宽松的货币政策。其中，美联储在2008年至2014年连续实施三轮量化宽松(QE)，注入 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在美国的蔓延及其对金融市场的严重冲击，美联储为了稳定市场，防止流动性枯竭和大型金融机构破产，引发了系统性金融危机。2020年3月，推出“零利率QE”政策组合和实施无限量化宽松货币政策(无限QE)等一系列重大救市方案，向市场投放总计4.3万亿美元流动性。因此，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急剧扩张，仅在2020年3月就增加了2万亿美元，预计到年底将达到甚至超过9万亿美元。这种无节制的流动性释放不仅会使全球经济面临更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还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21世纪的全球金融竞争格局。

另一方面，自上一轮金融危机结束以来，得益于美国经济复苏、流动性持续宽松以及“华尔街硅谷”的化学反应，美国股市市值已从2008年的11万亿美元上升至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前的近40万亿美元。在过去两年中，苹果、亚马逊、微软和Alphabet等四家高科技公司成为首批市值达到或超过1万亿美元的上市公司。而以数字加密货币“Libra”吸引全球数十亿人的脸书，虽然其2018年558亿美元的营收仅在《央行数字货币：机遇、挑战与设计》年世界500强企业中排名第184位，但其市值一度超过6000亿美元。一旦经过修改和调整的Libra新白皮书得到美国和全球主要监管机构的认可，最终建成一个能够为全球数十亿人提供在线支付和跨国金融服务的新基础设施体系，将极大地改写全球货币竞争格局。

值得注意的是，Libra的新白皮书是脸书在参加美国国会听证会并吸收瑞、欧、美监管部门的相关意见后进行适当修改后发布的。这说明脸书改变了原来过于理想化的超主权跨国支付的设计理念，更加注重与美国和欧洲的监管机构、议会和国际金融机构的沟通。甚至做出了一些妥协，包括加强合规框架，提高Libra支付系统的安全性，为Libra资产储备建立相关保护；除了锚定几个主流主权稳定货币，还会提供锚定单一法币的稳定货币；并放弃向无执照的公共链系统过渡的计划，同时保持其主要经济特征；等一下。

脸书对Libra项目的上述调整，虽然并未真正消除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国际清算银行、金融稳定委员会等主要国际金融机构或监管机构以及绝大多数国家央行的担忧，即其商业应用可能造成全球金融体系的系统性风险，进而影响实体经济的发展。然而，由于美国国会和监管机构以及脸书之间的某种妥协，Libra向合规和合法化迈出了关键的一步。作为世界上“中央银行中的中央银行”，美联储虽然暂时没有发行数字货币的计划，但在2020年2月的国会证词中表示，美联储正在就数字货币问题进行广泛的工作。并积极支持天秤座的发展前景。这说明美联储并不急于推广主权数字货币，而是更愿意以隐蔽的方式支持脸书的Libra项目，进而以私人部门的名义构建以美元为基础的跨国稳定货币体系，从而确立美元在未来数字货币体系中的霸权地位。

就当今世界的货币结构而言，美元在各国官方储备货币体系、外汇交易与结算、进出口结算、金融资产定价和商品定价体系中占据绝对主导地位。其次是欧元，但欧元无法对美元构成替代威胁，因为 在某种程度上，代表新兴经济体金融实力的人民币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公布的截至2019年第三季度的全球央行外汇储备资产结构中占比2.01%，但与美元占61.78%的绝对主导地位相比仍有巨大差距。至于亚非拉等发展中国家的主权货币，在国际结算和储备体系中处于绝对弱势地位，甚至无法进入相关体系。

在即将到来的全球数字货币体系竞争中，以脸书为代表的强大的央行和强大的私人部门将处于主导地位，而弱小的国家将因为无法参与该体系而被边缘化。事实上，在Libra的机制设计中，并没有将亚非拉国家的主权货币纳入其中，这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将绝大多数弱小经济实体排除在Libra构建的未来国际货币金融体系之外。因此，未来这些国家的很大一部分在线交易将转移到Libra支付和结算系统，这将部分架空该国的货币和金融体系。天秤即使对有一定经济和金融实力的发达经济体和新兴市场国家也会构成严重威胁。比如监管部门一旦允许天秤进入国内市场，在脸书的巨大影响下Libra稳定币将很快渗透乃至接管该国的大部分经济活动。而由于Libra的底层技术是区块链，便于全球化交易与操作，使得货币当局难以顺畅运用既有政策工具进行干预调控，央行的法定铸币权因此将遭到蚕食甚至在一定意义上被接管。

按照Libra的项目行动计划，将正式启动向其总部所在国监管机构——瑞士金融市场监管局申请牌照的程序。预计Libra支付系统在2020年底前有望获得牌照，上线并作好运营准备。这说明全球真正意义上的数字货币时代即将到来。

正因为Libra“全球稳定币”不仅有可能主宰未来数字货币竞争格局，甚至将引起全球财富版图的重新切割，进而对主权国家的经济与金融安全造成重大冲击和不确定性。这使得有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等重要新兴经济体参加的20国集团(G20)金融稳定委员会在2020年4月发布的一份报告中，敦促全球主要经济体重新制定政策，以确保可跨境转移的数字货币受到全面监管。

加快发展我国法定数字货币，提升金融国际化能级

在这场关乎各国在未来国际货币与金融分工地位的战略竞争中，原本就处于弱势地位的新兴经济体和广大发展中国家，如果不能在数字货币研发与应用上加快布局、抢抓机遇、谋求发展，则不仅无法应对以Libra为代表的全球稳定币可能带来的冲击，更将在21世纪的全球金融竞争中再次处于被动地位，甚至面临失去国家金融主权和财富分配主导权的危险。

就中国的情况而言，一方面，在Libra的锚定货币中，无论是“一篮子”货币还是单一货币，人民币被排除在外的可能性都很大。这意味着如果我国不自主发展并建立起强大的数字货币体系，则我国将与广大发展中国家一样，成为美国主导下的21世纪全球数字货币体系的附庸。另一方面，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美联储在市场出现“美元荒”时，已与欧洲央行、英格兰银行、日本央行、瑞士央行和加拿大央行等西方主要央行进行了货币互换;以及与澳大利亚、巴西、韩国、墨西哥、新加坡、瑞典、丹麦、挪威和新西兰等9家中央银行建立了临时的美元流动性互换安排，向上述国家的金融市场提供美元流动性安排。中国人民银行和人民币则被排除在该互换体系之外。倘若我国没有较为雄厚的外汇储备为支撑，则在全球金融动荡的背景下，我国金融市场极有可能因为美元流动性面临枯竭而出现大面积恐慌，进而对人民币汇率造成巨大压力。

中国人民银行不仅在6年前即组织开展数字货币研究，而且基于我国在大数据与人工智能领域业已取得的进展以及在全球范围内都处于成熟领先状态的应用场景，稳步推进数字货币的研发。中国人民银行已经申请了80余项与数字货币有关的专利，涵盖发行与供应央行数字货币、使用数字货币的银行间结算系统以及将数字货币钱包整合进现有零售银行账户等相关计划。鉴于我国数字货币研发进度已接近完成封闭测试，未来将在条件成熟时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应用，并通过深圳的数字货币应用示范区，实现与港澳金融市场的应用对接，在加快国内实体经济与数字经济融合的同时，助推人民币国际化。

现代金融发展到21世纪20年代，其所代表的，早已不局限于一般的资金融通和金融体系的建构与发展，而是对一国科技、产出、创意以及对国际规则驾驭能力的整合。人民币作为我国国家信用和国民财富的表征以及我国经济在全球竞争力的集中表现，其国际行为空间的大小将直接决定我国的国际经济地位。中国人民银行力推数字货币，并非意味着我国要在现行国际货币体系之外创建以人民币为核心的全球支付体系，而是要在日趋激烈的国际金融竞争中有效捍卫国家利益，确保国家经济与金融安全。

结语

从全球非主权数字货币的诞生与发展来看，基于区块链技术驱动和多样化交易需求的比特币的出现，是互联网时代的人们在某种意义上对央行垄断货币发行体系的不满而设计出的去中心化的私人加密货币。但蓑衣网小编2022其本身并非严格意义上的货币，甚至成为投机与炒作的工具。而以Libra为代表的全球稳定币项目，由于其背靠Facebook，尤其是美国在全球数字领域的优势，结合美元在全球货币与金融领域的主导权，在获得全球监管机构的许可进行商业化运营之后，不仅将大幅改写全球数字货币竞争格局，而且将有可能成为美元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时代获取新霸权的“马甲”。

在全球货币与金融竞争尤其是数字货币的出现将引发全球金融新一轮大洗牌的关键历史时期，我国必须全方位打造能全面参与全球数字货币竞争的有力工具，前瞻性地分析数字货币的国际发展趋势，深耕核心关键技术的研发与创新;结合我国相对成熟的应用场景，培育并完善我国数字货币发展的生态环境，锻造我国在21世纪的金融竞争的优势，以有效维护我国金融安全。

(本文系上海市教委科研创新人文社科重大项目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17-01-07-00-06-E0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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